03.自救:热血标语与严苛教育
对高考失利的广大中国考生来说,选择复读,相当于选择了一条自我救赎的煎熬之路。
在毛坦厂中学,自救的主要方式是将老师的话奉为金科玉律。比如程晓东提供的走读建议,就被何飞一家高效率地执行,效果也立竿见影:在例行月考中,何飞的成绩大幅提升。程难掩兴奋地对何父说,上二本没问题。这次在何父临走前,他没忘记嘱咐“你们只要负责做好饭洗好衣服,其它的我来管”。
毛坦厂中学的陪读母亲们
毛坦厂四周环山的地理位置,有且仅有一条的对外出口,再加上毫无娱乐设施踪影的小镇环境,在这里,学习就是活着的目的。
无处不在的标语则是学校给予学生的精神洗礼。“像疯狗一样血拼”“流血流泪不留悔”“有来路,没退路,留退路,是绝路”“我要上大学”……这些标语是毛中的象征之一,也成为教育专家进行批判的主要素材之一。尽管专家们并不在意,醒目夸张的标语背后影射的是数万穷学生对人生的希望。
除此之外,信仰救赎显然也在这里找到用武之地。学校旁边那棵被称为神树的百年柳树下,香灰常常堆有一米多高。烟雾缭绕中,每天都会有陪读家长庄重地将红绸锦缎挂在墙上,虔诚地跪在树前,口中呢喃着“求神树保佑”。有时还会出现女学生如朝圣般匍匐着,一步一叩首,直到毛主席像前[7]。
每逢考试,镇上的信仰产业便迎来高峰期。安踏的鞋子,印着金榜题名的孔明灯,六个核桃保健品,能测算高考成绩的算命摊,无论是实用主义还是糟粕荼毒,它们都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。高考临近时,信仰生意也会针对市场需求,展开一系列为庆高考而降价的酬宾活动,家长们趋之若鹜。
为了能够考上大学,时间被严格规定:6点半早自习,8:05上课,12点下课。10分钟吃完午饭,2点上课,5:10下课,5:50晚自习,10:50结束。学校12点熄灯后,住校的人在被窝里打起手电筒,走读的人挑灯到凌晨一两点。老师的权威、夸张的标语、苛刻的课程汇聚成毛坦厂特有的标签。
这套标签不仅适用于中国,莱文和芬博格开设的KIPP,正在将自己打造成“美国版的毛坦厂中学”。
两位年轻教师顺利在休斯顿地区招收了49名5年级学生,基本上都来自低收入和移民族裔家庭。而莱文、芬博格的下一个小目标,就是将他们送入磁石初中(Magnet School)。磁石学校相当于市重点或区重点中学,无论是设备、师资还是学生素质方面都远超普通中学,是标准的中产学校。
莱文、芬博格将原本底层那套放养式教育彻底抛弃,取而代之的是360度全方位的洗脑式教学,和毛坦厂异曲同工。首先,学生们必须熟背校训——努力学习,好好做人(WORK HARD. BE NICE.)。第二步,必须签承诺书,一式三份,老师、家长、学生三方都需要签字保证信守承诺:教师必须永远比学生早到10分钟,始终能让学生、家长联系到他们。家长必须每晚检查家庭作业,陪孩子一起读书。学生必须每天早上7:25前到校,5点离校,周六和暑期接受补课,上课提问要举手,听讲要坐直,着装要整洁,眼光时刻跟随老师,家庭作业按时完成。
最后,KIPP的学校里还挂满了红色横幅——“勇攀大学高峰”“成功无捷径”等字眼无处不在。一天9个半小时的课堂时间,彻头彻尾的应试教育,还有超负荷的作业量,KIPP的教学之旅以这种违背“美式人性精神”的方式开始了。在这里,学生们不单接受教育,还要接受价值观的洗脑。
写满口号的KIPP教室
因此,一切有可能影响到“上大学”目标的行为都会遭受惩罚。不写作业、违反纪律的学生会被老师安排在教室后面,接受“体罚”,全班将会视其为透明人,不跟他们说话,也不和他们一起吃饭。老师是他们唯一的说话对象,而一旦开口,必须首先保证不再耽误学习。这比毛坦厂还变态。
于是很快,KIPP这种惊世骇俗的教学方式,开始引爆美国舆论界。《休斯顿邮报》记者报道了这样的一幕:寒冷冬夜,一名12岁的少年用公共电话打给莱文请教功课,他必须高举作业本,才能借着路灯看清文字。在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下,全美第一次知道自己国家居然还有这种学校。
用严苛的学习制度帮助底层学生自救,是毛坦厂中学和KIPP不约而同的选择。社会舆论能够接受这种近乎残忍的教育方式吗?